南北朝时期(公元3–6世纪)是中国北方人群迁徙、大融合的重要时期。目前，这一时期的古基因组研究主要聚焦于宏观视角下东亚地区的人群混合历史，集中在北方少数民族群体层面观察“胡汉混血”的动态过程；对于中原汉族的古基因组研究，尤其是对身份明确的汉族名人及高门士族的祖源研究非常有限。考虑到中国北方高门士族在南北朝时期巨大的社会政治影响力及等级特权，且有着丰富的历史和考古记录，因此解析高门士族的古基因组数据，有助于我们更加全面地了解南北朝时期的北方人群融合历史。
2024年7月14日，Journal of Genetics and Genomics在线发表复旦大学、厦门大学和陕西省考古研究院联合团队合作题为“Ancient genomic analysis of a Chinese hereditary elite from the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的研究论文。该研究发表了南北朝时期的高门士族男性个体——高宾(公元503–572年)的基因组数据，发现该个体与新石器晚期以后的黄河流域古代人群具有遗传同质性。
高宾，北朝时期之重臣，属于高门士族。高宾家族在北方世代为官，后定居辽东(今辽宁省东部)。高宾的祖父回到中原，在北魏为官。高宾本人则在北齐、北周时期，被任命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图1A)。据《周书》和《隋书》记载，高宾因其功绩及与鲜卑贵族的关系，被赐姓鲜卑姓——独孤。高宾的背景和经历模糊复杂，导致关于高宾这一支后裔的身份记载也大相径庭。一些史料声称高氏起源于北方汉族，因为高宾的支系起源于中国北方，在迁徙东北期间，可能通过攀附渤海高氏，以求在高氏中变得声名显赫。另一些考论则基于姚薇元的《北朝胡姓考》，认为该族群源自朝鲜高句丽(一个横跨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古代游牧政权)王朝。最近也有研究认为，高宾家族可能与大量高句丽高氏迁往北周首都有关。
该研究报道了一例南北朝时期中国北方高门士族男性个体高宾的基因组数据，其覆盖率为0.6473×，在1240k面板上有475,132个单核苷酸多态性位点(SNPs)。其母系线粒体单倍群为Z4, 父系Y染色体单倍群为O1a1a2b-F2444*。基于古基因组分析，研究团队发现高宾具有与北方汉族相似的遗传图谱，推断其祖先成分来自于新石器晚期以后的黄河流域，而朝鲜半岛地区新石器时期至高句丽王朝时期祖先对其遗传构成没有显著贡献，从而否定了朝鲜高句丽起源说。此外，虽然南北朝时期精英阶层的胡汉通婚现象较为普遍，但高宾个体并没有受到来自东北地区、蒙古高原地区古代人群遗传成分的影响。因此，高宾在遗传来源上较为单一，属于中国北方地区的古代汉族个体。
根据最新的人口普查结果，高姓在中国所有姓氏中排名第15位，大约有1700万人使用这个姓氏。正如俗话所说: “天下高姓皆渤海而来”。渤海高氏在高氏家族中最为著名，被认为是高氏家族的始祖。高氏人口家谱中被记载为渤海高氏后人的最常见的Y染色体单倍群为O2a-M324 (61.83%)、O1b-M268 (14.51%)、N-M231 (9.16%)和C2-M217 (5.34%)。该研究揭示高宾家族属于不同的Y染色体单倍群，即O1a1a2b-F2444*。这说明渤海高氏和高宾家族可能没有父系关系，但仍需要更多证据来证实这一发现。
高宾祖先迁徙路线及墓葬基本情况
综上所述，本研究从以往的“胡”族视角观察“胡汉混合”，转换为“汉”族视角，通过高宾的祖先构成、外貌特征、饮食习惯等证据，证实了高宾一支的北方汉族身份。虽然南北朝时期各民族通婚盛行，但其作为高门士族的高宾家族依然遵循着士族内部通婚的传统。高宾的古基因组作为高门士族基因组数据的首例，为北方民族和高门士族的形成与融合提供了有价值的见解。
复旦大学历史学系博士研究生于瑶、厦门大学社会与人类学院博士研究生杨晓敏为该论文共同第一作者。复旦大学科技考古研究院文少卿副教授、厦门大学人类学研究所/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王传超教授、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金力院士为共同通讯作者。相关工作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兰台青年学者计划等项目资助。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刘呆运、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韩昇、复旦大学科技考古研究院王辉参与了本研究。
论文链接：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167385272400184X